原標題:觸目驚心！“優信”商家六毛錢賣個人信息，提供身份證號查開房記錄！二手交易平臺到底有多亂？

　　下沉市場不斷上漲，二手經濟逐年火爆。

　　數據顯示，我國連續三年新增閑置相關企業超過11萬家，同比增長52%。根據中國互聯網經濟研究院的數據，預計到2020年二手交易市場規模將達到1萬億元。

　　目前國內二手商品轉售平臺主要分為綜合類和單一類，前者如閑魚、轉轉，后者如回收數碼電子。原本專注于C2C閑置交易的平臺，近年來社交屬性逐漸增加，在不斷高企的用戶滲透率背后，各種稀奇古怪的產品或服務開始作為商品流通。

　　雖然大部分平臺都有商品發布禁區的規定，但“擦邊球”交易依然屢禁不止。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發現，有用戶在閑魚上以六毛錢出售個人信息，也有用戶聲稱可以代查開房記錄?！昂羲滥恪钡确欠ù呤张c反催收服務發布并存，甚至色情內容從線上資源交易延伸到線下服務。

　　信息交易違規反映出平臺監管和審核不力。背靠淘寶的閑魚和58同城的轉轉，完全可以把傳統電商建立的審核機制復制到平臺上？面對違規交易信息被秒出的情況，閑魚回應稱，大多采用系統審核輔以人工審核的方式，而轉身則是先上架再審核，全部由系統自動審核。

　　一方面，目前國家沒有專門規范二手交易平臺的法律法規；另一方面，二手交易平臺如何在拓寬企業經營邊界的同時，保證合法良性經營？這已經成為野心不僅限于交易閑置物品的平臺急需解決的問題。

　　個人信息以60美分一條出售。

　　隨著科學技術的快速發展，個人信息的保護已經成為法治建設的重要任務，即將出臺的民法典對隱私和個人信息保護做出了專門規定。在閑魚和轉轉兩個平臺上，規定不得發布任何泄露他人隱私的內容。

　　《閑魚社區信息發布規范》明確規定，禁止發布身份證件、個人隱私信息、企業內部信息等個人隱私和安全信息。但平臺上仍然存在代售、代查個人信息、隱私信息的服務。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以“證書”為關鍵詞搜索閑魚，轉了一圈，發現閑魚上有“證書六毛錢”。

　　發布上述信息的用戶被平臺認證為“優信”，聲稱可以提供姓名、號碼、住址、學校、電話等個人信息，信息來自全國各地。

　　至于信息來源，對方稱來自“各公司花名冊”，并聲稱“很多同事長期在各公司的人力崗位工作”。作為銷售用的閑魚號，是公司提供的，數據由專門負責銷售的人提供。如果帳戶被凍結，將在頭像簽名中留下一個新號碼，以便將來聯系。

　　信息可靠嗎？賣家承諾來源干凈準確，基本每周都能更新，并通過郵件提供了20個人信息樣本，包括20個人的姓名、身份證號、手機號、畢業院校、婚育狀況、職位、住址等信息，均來自同一家公司。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隨機撥打了其中兩人的手機號碼，都能對應到他們的姓名和城市。

　　關于銷售目標，賣家表示，公司要求每人每月2萬元的業績目標，單筆交易最多可提供981條個人信息?！皹I績壓力很大，基本混個底薪?！比绻凑?.6元的價格計算，一筆買賣一個月至少需要賣出3萬條信息。

　　除了批量出售個人信息，閑魚上也有用戶聲稱提供信息查詢服務。8月18日，“維護網絡安全，代他人搜索信息”服務在閑魚平臺公開交易。

　　據發布上述信息的用戶稱，只需提供手機號、QQ號、身份證號、郵箱號中的一個，就能查出某人的其他身份信息。如果能同時提供對方多個身份信息，查找的速度會更快。單個查詢的價目表顯示，QQ號100元，姓名80元，身份證號200元，現住址200元。買家需要支付相應的定金。如果沒有找到，押金可以全額退還?！?/p>

　　你能查一下入住記錄嗎？賣家說一次3800元，只需要提供被查詢人的身份證號。對于查詢方式，對方表示需要動用關系，并透露“以前比較好查，這兩年找關系也要花錢”，并承諾保護客戶隱私，不泄露交易記錄。

　　從線上資源到線下涉黃服務

　　雖然閑魚、轉轉平臺禁止發布色情低俗信息，但相關產品依然存在，從網上銷售色情視頻、原創內衣到提供線下上門服務。

　　在閑魚上，有用戶將色情信息資源包裝成“學習資料”出售?！皫兔φ倚≌f、戲曲、游戲、視頻等學習資料。什么類型都可以，硬盤上有好幾本T學習資料?！币粋€閑魚賣家說，代25元一次提供找黃河相關資源的服務。

　　上述賣家自稱“能找到任何資源”，現有資源以二次元動畫為主。從對方提供的樣本資源截圖來看，內容是帶有性暗示的漫畫。

　　關于傳播風險，對方表示真人色情的內容傳播容易被抓。當被問到“二次元色情不會被抓嗎？”當時他說:“嚴重程度不同。反正我只發鏈接，大佬們自己下載，打擦邊球?！?/p>

　　禁止發布的原創內衣等物品，在閑魚、轉轉等平臺上很容易找到。在閑魚上，出售原創內衣的大多出現在“魚塘”社區板塊，比如“二手內衣、絲襪、高跟鞋”魚塘。在轉讓平臺上，有用戶在內衣產品頁面下留言“原衣”和微信號，并通過微信提供多種色情照片和視頻的價目表，價格從6元到600元不等。

　　除了網上賣色情低俗商品，兩個平臺都有相關服務。

　　在閑魚搜索“上門”二字。除了出售家電等服務，還有名為“全國上門按摩、保健按摩”的信息。點擊它，跳轉到相關的淘寶店鋪。一位賣家給出了家庭按摩服務的價目表，價格從398元到898元不等，包括“臀部療法、感覺特調、多巴胺”等。什么是感覺調制？客服回應“我自然知道?！蓖瑯?，也有轉賬賬號提供類似上門保健等信息，服務項目也差不多，描述更為明確。

　　一個收集和預防的平臺。

　　如何判斷賬款催收業務是否合法，要看手段，暴力催收是監管部門嚴禁的。在轉轉平臺上，“收藏”已經作為一個屏幕詞，無法搜索到相關商家，在閑魚上仍然可以實現相關搜索。

　　輸入“收藏”二字后，各種收藏宣傳圖片充斥著閑魚的搜索界面。既有包括第二類電信增值業務在內的催收公司營業執照的銷售，也有專業催收公司、催收話、催收電話轟炸軟件、催收教程、書籍等一系列系統化的服務。

　　一個“催收符文”的詳細界面是傳統的黃色符文，上面寫著“討債還款符文”，但文字介紹卻另有異樣，用戶用“.”這樣的符號用關鍵詞隔開，上面寫著“電催上門”。繁榮多年的催收經驗”等信息明確指向這是上門討債業務。

　　上述賣家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一天有幾十單生意，不是小公司，業務能力有保障。他們只需要買賣債務人的信息，拿到欠款后收取20%的服務費。當被問及為何選擇閑魚平臺發布此類信息時，賣家問道:“你覺得這種東西敢投放市場嗎？”

　　“我們有各種惡心的上門催收的操作?！辟u家透露，催收方式會影響債務人家庭?！坝袝r候我和那兩個娃娃沒事，就和家人玩一會兒，對吧？”

　　使用“呼死你”軟件，可以向特定聯系人手機連續撥打電話、發送短信，已經成為非法催收手段。今年8月，江蘇警方破獲一起非法銷售“呼死你”軟件案，涉案金額逾百萬元。

　　這種危害社會的“呼死你”軟件也出現在閑魚上。一款售價高達4500元的催收軟件銷售頁面顯示“20人催收系統，終身售后”。賣家說，轉讓的軟件是從廠家購買的，可以實現用20個號碼轟炸討債，簡單易用。

　　在催收業務的另一端，反催收業務也在閑魚上全面配備?？蓮能浖淳W貸平臺接收人工催收電話，與催收業務同時銷售。

　　一位銷售防催收電話通訊錄防爆服務的賣家表示，通過軟件操作，可以適用于不同網貸平臺的催收電話。一個平臺收費100元，可以攔截99%的催收電話。賣家號稱一天能做幾十個網貸平臺的防爆業務，曾經幫一個客戶處理過40多個網貸平臺的貸款。

　　當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想做一個利潤可觀的代理時，賣家回應說，代理一次只需要發生性關系298元，就按照50元的價格拿貨，一個平臺，反催收業務不會從平臺下架。

　　還有閑魚用戶提供更“人性化”的防催收服務——人工接聽催收電話。

　　一個賣家說他做過兩年催收，熟悉催收套路?！翱蛻舳际窍仍谕ㄓ嶄浝锓辣?。我們之前做過收藏，知道什么不能說，什么說了對自己有利。我們可以保證過了期限不會被法院起訴，也不會在家里收，還可以減少通訊錄爆炸的幾率?！辟u家說，接電話第一周在200元，包月一個月在600元。目前有100多家客戶。

　　雖然“反催收”行業還沒有明確的監管措施，但相關部門的行動正在路上。今年兩會期間，作為穩定金融的重要手段，“打擊惡意逃廢債務”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深圳市公安局南山分局近日通報稱，警方已對部分平臺惡意借款人名下資產進行了梳理、查封，并凍結了相關銀行賬戶，對此類人員起到了一定的震懾作用，可將類似經驗推廣至全國。

　　實測:違法信息秒發布。

　　原本以C2C閑置交易為主的平臺，近年來逐漸增加了社交屬性。閑魚推出魚塘、明星入駐、帶貨二手直播、城市服務，轉身設立玩家專區，展示玩家秀和熱門話題。用戶被賦予更大的權利，有更多的方式在交易之外進行互動。

　　用戶數量和收入猛增。阿里2020年財報顯示，2020財年閑魚GMV超過2000億元。閑魚方面，線上賣家已經超過3000萬。2019年轉轉平臺整體收入增長超過100%。今年5月，轉轉宣布戰略合并二手手機B2C平臺找美機，合并估值18億美元。

　　而背靠淘寶的閑魚，起源于58同城的轉轉，卻并沒有將傳統電商建立的完善審核機制完全復制到平臺中。

　　從準入門檻來看，與大多數傳統電商平臺不同，用戶需要嚴格的資質審核和押金繳納。閑魚可以通過淘寶或支付寶登錄成為賣家，而轉轉則可以微信授權登錄，綁定手機號。入門門檻不高。

　　閑魚和轉轉平臺對已發布商品信息的發布審核機制是怎樣的？

　　以AI換臉為例。日前有爆料稱，賣家通過AI變臉技術把女星的臉放在色情片里，10塊錢只買一張，1塊錢打包50多張。同時，賣家還銷售業余變臉色情視頻的服務，只需提供身邊人的照片和視頻，即可實現業余變臉色情視頻，一分鐘50元。

　　此類為色情視頻提供名人AI換臉技術的用戶，侵犯了該名人的肖像權，如果用于制作淫穢物品并造成其他傷害，則可能構成侮辱罪。

　　目前，在閑魚上搜索“AI變臉”或“變臉”字樣，已搜索不到相關產品，但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以AI變臉、明星名字為關鍵詞發布信息，產品秒上閑魚平臺。三個小時后，這些商品被下架，因為它們含有違禁信息。

　　同樣，這類信息在轉轉平臺上也搜不到，但AI變臉的相關產品還是可以成功發布的。發布一小時后，該商品因“發布色情低俗商品”被下架。

　　對此，閑魚客服回復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稱，閑魚對大部分商品采取自動系統審核，但對涉嫌發布違禁商品、含有敏感詞的商品會采取多輪自動和人工審核。

　　轉轉客服說沒有專人負責審核放行，先放行后審核，都是系統自動審核，審核時間很快，貨物的放行、上架、審核幾乎同步完成。

　　對于禁售商品的發布，即使二手平臺屏蔽了一些非法關鍵詞，但仍然存在類似的關鍵詞或交易暗語。

　　比如在轉轉平臺上搜索“成人用品”顯示是非法的，但是使用“情趣內衣”等其他關鍵詞進行搜索，可以找到相應的結果，顯示有大量的賣家在銷售成人用品。轉讓平臺客服回應稱，成人用品禁止發布，如有發現可投訴。

　　專家:平臺有監管和處理責任。

　　閑魚和轉轉用戶增多的另一面是，近年來，非法物品多次被發現，甚至被相關部門約談。

　　2017年，北京海淀法院在審理此案時發現，多起非法出售發票罪、出售非法制造的發票(假發票)罪案件均發生在二手交易平臺，并向轉轉發出司法建議函，約談平臺。2019年，閑魚被曝出有不少賣家出售婦科檢查直播視頻，但今年卻因為虛假的“鬼屋”廣告而見諸報端。

　　目前還沒有專門規范二手交易平臺的法律法規。在針對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的規定中，《電子商務法》第二十七條提到，“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為進入平臺銷售商品或者提供服務的非經營性用戶提供服務，應當遵守本節的有關規定?！?/p>

　　廣東財經大學智慧與法治研究中心執行主任姚志偉認為，上述規定中提到的“非經營用戶”很大程度上包括進行二手交易的賣家，二手交易平臺應根據《電子商務法》對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的規定，履行相關義務。

　　“雖然現行《電子商務法》對通過互聯網等信息網絡銷售商品或者提供服務的經營活動進行了限制，但二手交易平臺上的交易并不完全是個人二手商品的轉讓，明顯存在一些經營活動。"北京中盾律師事務所合伙人詹律師表示，平臺基于賣方是"經營性質"的事實，應受《電子商務法》約束，交易的具體參與人是否受其約束，應根據交易情況判斷。

　　關于二手交易平臺的管理模式，在上述采訪北京海淀法院時，法院建議平臺明確禁止交易物品范圍，完善交易信息調查方式，升級用戶信用評價體系，加強犯罪線索移送。楊還表示，除了原有預設的非法屏蔽關鍵詞外，還應根據用戶投訴和平臺主動檢查情況，適當更新管理和關鍵詞列表，對存在非法信息的交易者進行處罰或封禁。如果對此類行為沒有限制措施或縱容，平臺可能會受到行政處罰，因此給他人造成損失，也可能承擔賠償責任。

　　“作為平臺上的一種交易方式，平臺不可能直接決定每個參與者的行為，但應該建立一個管理機制，保證交易合法，有合理的交易規則。對平臺內發生的違法行為負有監督處理的責任。同時，作為二手交易平臺，也要建議機制，把那些混進平臺的‘經營者’排除在外，不要讓平臺名不副實?！睏钗摹の譅柦ㄗh，監管部門應出臺相應的法律法規，并將實際監管落實到位，以促進平臺的合法運營。

　　雖然二手交易平臺還沒有達到傳統電商平臺的交易規模和頻率，但姚志偉認為，平臺仍需在能力范圍內，通過技術手段采取監控和防范措施。同時，平臺與監管部門之間要有更多的溝通協調，將涉嫌犯罪的線索及時反饋給相關監管部門，確保交易秩序。

　　“從閑置交易互助模式的出現，到循環消費理念的普及，閑魚一直堅持用戶價值和社會價值第一。在我們看來，萬億美元企業的社會價值必須大于商業價值?！痹?019年的一次科技商業峰會上的演講中，先宇總經理陳總結了先宇的發展理念。如何實現更多的合法合規和良性的社會價值，可能成為二手交易平臺需要考慮的重要問題。